爱游戏中国官方网站集刊论文｜王飞：能力与理性之弈：乡村环境治理工具之困与空间之惑——基于LS镇微型砂石场整治事件的个案分析新型城镇化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为乡村砂石场提供重大契机，部分乡能值此契机便私自开办砂石场。以LS镇微型砂石场整治事件为个案，依托环保约谈和行为理性，解析在该事件中镇政府与三家砂石场负责人之间的“治理能力与行为理性之弈”，发现三家砂石场负责人各自依托社交资源与地理空间而呈现三种结果：环评加持合法续营、跨界游击转场生产、弃之停止经营。据此可见，乡镇政府乡村环境治理行为较为被动、乡镇政府跨界环境协作治理机制不畅、地方政府环评审批与执法公信力欠佳。

　　自2015年12月在河北省环保督察试点开始至今，经过多轮环保督察，切实解决了一大批突出的环境问题，全国贯彻绿色发展理念的自觉性与主动性显著增强，但是，基层政府与企业为了地方与个人利益忽视环境保护的现象依然存在。国家实施新型城镇化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为乡村砂石场发展创造重大机遇，尤其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乡村道路修建与维护、基本农田改造、民居修建等建设工程对砂石需求量极大。由于中国乡村社会长期发展中在社会关系取向方面形成了典型的熟人社会与人情社会，加之运输距离近使得运输成本低，故而乡村砂石场在乡村砂石市场中占据了“人和”与“地利”优势。然而，乡村砂石场多为小微型砂石场，为降低运营成本，工作人员与设备较少，诸多小微砂石场建设极为简陋，其环保设施举措堪忧。近几年，环保督察力度持续加码，给乡村小微砂石场合法经营带来巨大挑战。

　　由于乡村建设造就的乡村砂石市场需求量极大，而运营小微砂石场对于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乡能（乡村较有能力之人）则是莫大的商机，诸多乡村小微砂石场便如雨后春笋建起来，其中不乏未履行“环评”手续私自运营的非法小微砂石场，这些非法小微砂石场便成为乡村环境治理的“顽疾”之一。由于乡镇政府与小微砂石场负责人在乡村环境治理中的利益存在一定分歧，故而，本文希望通过LS镇微型砂石场整治事件的个案分析，以窥镇政府在乡村环境治理中意识行为与治理能力等状况。

　　“行政约谈”具有广义与狭义两层含义：广义的行政约谈包括内部行政约谈（针对其下级行政机关）与外部行政约谈（针对行政相对人），即具有管理职权的行政机关，采取谈话、听取意见、普法教育、提供信息、违法预警等方式，对其组织管理或社会治理所涉事项中的问题予以规范纠正或加以预防的行为；狭义的行政约谈仅指行政外部约谈。当前，环保约谈主要形成三种模式：约谈企业领导模式、约谈政府负责人模式、混合模式。本文所涉及的乡村环境治理工具便属于约谈企业领导模式的衍生型。常见的相关界定可以概括为以下两种：“（涉嫌）违法警示教育说”，即为了避免行政相对人的违法发生或纠正违法，行政主体通过约谈的方式来警示或教育行政相对人促使其为或不为一定行为的活动或行为；“履职问责说”，其主张行政约谈是指行政机关在相对人未履行、未正确履行或未完全履行职责，或者违反有关政策规定的情况下进行问责谈话的活动。笔者认为（涉嫌）违法警示教育说对于政府部门向（涉嫌）污染环境的企业进行环保约谈更符合行政约谈的现实需要，于是，本文将环保约谈界定为：具有环境保护管理职权与职责的政府部门对违反《环境保》或涉嫌污染自然生态环境行为企业或个人，为督促其改变或终止其污染环境的行为，所采取谈话、协商与警告等约谈方式达成环保目标的活动。

　　在行为人的每次理性认识活动之前，都有一个评价的情感活动；因为只有注意到对象的价值，对象才表现为值得研究和有意义的东西。人的实践活动均为某种动机所驱使的，产生动机后，便会促使人们寻求相应的工具；价值理性主要是解决“做什么”的问题，工具理性则是解决“如何做”的问题。原本，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互为依据、互相支持、作用层面不同，但是，伴随科技发展及其广泛应用，工具理性日益占据主导地位爱游戏，而价值理性日渐势衰，二者间的背离和异化逐渐成为各类矛盾冲突的根源。向交往理论的范式转型实际上是回过头来从工具理性批判终止的地方重新开始；其后，交往理性也逐步发展起来。人的社会行为是一种目的行为，人的动机与其主观意义相关联，在人的社会行为中形成了两种典型的理性行为：一是目的合乎理性的，二是价值合乎理性的。然而，在人们社会行为中，交往理性也呈现出理性异化现象。交往价值取向偏向于有用性、实用性或功利性，忽视和迷失了交往的精神属性，这样的交往实际上就是功利性的交往；交往主体对交往行为的道德思考和道德选择的能力下降，人们对自身无度进行约束和驾驭的能力减弱；当人情与亲情被广泛用于主体交往活动和当成维系社会关系的“有效”手段时，人情、亲情就泛化了，甚至扭曲了。

　　自“新农村”建设目标提出后，诸多学者先后围绕“农村环境治理”与“乡村环境治理”进行了大量研究，这些研究主要聚焦于表征根源、治理主体、治理模式、治理内容和对策举措等方面。一是乡村环境问题的表征根源，乡村环境问题主要涉及农业面源污染、生活垃圾污染和工矿生产污染等，这些污染的根源可归结为内生型（村民）与外侵型（工矿企业）两类。二是治理主体探讨，由于政府、农民、村“两委”、非政府组织等主体在乡村环境治理中利益诉求与责任职能不同，西方学者更加偏重多元主体共治理念，国内学者则更注重公众参与乡村环境治理。三是治理模式方面，政府独自主导的治理模式极易造成“政府失败”，是故应引导农民、企业、村“两委”、非政府组织等主体积极参与，形成法治、自治、德治“三位一体”的治理格局，进而构建多元共治模式。四是在治理内容方面，主要有从污染主体意愿与社会生态等角度对乡村水污染、养殖污染、生活垃圾污染、工矿企业污染等乡村环境污染源治理分别进行研究。五是治理对策举措，健全治理体制机制、明确政府职能角色、发展高效集约型绿色农业、提升政府环境治理能力、加强公众参与等。学者们从诸多角度对“社会治理能力”进行了广泛研究，对“乡村治理能力”方面的研究则相对较少，而鲜见从治理能力（意识）角度探究政府乡村环境治理能力的研究。

　　由于行政区划分割日益激发基础设施、生态环境、邻避效应等方面的跨界矛盾冲突，阻碍区域整体协同发展。同理，行政区划也便会成为乡村空间治理壁垒。当前区域协调的关键在于突破行政壁垒，而空间治理则是突破行政壁垒实现区域整体协同发展的重要举措。空间治理是对空间资源的使用和收益进行分配与协调的过程。然则，空间规划是国家空间治理的重要手段，其成为区域协调的理想工具的本质在于“空间协调”，这既是一项重要的技术内容，又需要合理的管治机制。空间治理的关键是搭建一个横向平等的对话平台，推动过程性的谈判协商和规划交易，并建构跨界地区各责任主体之间行动性的利益和事权协调机制强化区域治理。然而，当前的跨界空间治理研究多为关注跨县级以上辖区，关注领域多为交通和重大污染源，对于省市级接壤地带的跨乡镇“小微污染源”环保领域的研究关注极少。

　　基于以上理论与文献分析，本文以LS镇砂石场整治事件为个案，力图厘清以下问题：乡镇政府作为国家治理权力体系的“神经末梢”与乡村环境治理的主导力量，LS镇党委政府在依托环境行政约谈这一治理工具，在该事件中所体现出的乡村环境治理意识行为如何？由于意识决定行为，是故通过解析乡镇政府乡村环境治理行为以便管中窥豹，据此探知乡镇政府乡村环境治理意识与能力概况。此外，遵循行为理性与凭借空间优势的三家砂石场负责人，在与LS镇党委政府在该事件中进行博弈时，各自因何逻辑而形成迥异的结果？

　　LS镇位于四川省LC市东南部与CQ市和LZ市接壤，距城区15公里，属一镇连两省三市（三县）之地，面积20平方公里，CY铁路和国道308公路贯穿全境，辖1个社区5个行政村，总人口1.7万人。2018年，李市镇实现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222.62万元，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10068万元，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完成37934万元，全部工业入库税金290万元。

　　LJ老砂石场位于场镇边308国道，公路边紧挨着公安派出所，与之隔国道对面40米远处有7户民居，该砂石场占地1400余平方米，该土地为数年前LS购买所得，于2017年年初购买一台二手微型碎砂机后开办砂石场，主要工作人员为LS与LL父子二人外加繁忙时临时聘请的2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每天（10个小时计算）最高产砂量不足30方，据WY、TDH、LSS、LB等人在他们经常与LS经常一起喝茶的茶馆里的传言，LJ砂石场在2017年挣了一百多万元（在该镇算是收入较高的挣钱好门道，但在访谈时，LS否认了这一传言）。CC、ZJ（GJZ村支书）、HD等人听说这一传言后，2018年4月CC、ZJ与HD（其妻子为镇政府工作人员，以“干股”方式合伙）三人合伙租用村民在308国道公路旁的2000余平方米的农田和农地，推平后作为砂石场，CC与ZJ首期分别出资15万元，用于购置机器、采购原材料、预付租地租金、租用挖掘机工钱与卡车运费，三方分别负责不同工作，HD负责“摆平”政府里没人“干涉”，经营与寻找销路，CC负责出资与销售，ZJ负责出资、砂石场运行与销售记账收款等，CC、ZJ、HD三人商定收益分配比例为4∶4∶2；该砂石场的工作人员除了3名合伙人外，另外聘请了一名自带挖掘机的司机，一名自带卡车负责运输的司机和一名在繁忙时临时聘请的自带卡车的司机（由于访谈时，该砂石场已经关闭，其聘请的三名工作人员已经不在该镇，故未能对其访谈）。2018年12月，当LJ老砂石场关闭停产后，一名县城老板LC发现“商机”遂在LJ老砂石场旁边租用约1000平方米农地开办一家砂石场（其后，环评通过后，将该砂石场扩大至1500余平方米），其碎砂机与挖掘机等设备均为自购，挖掘机司机和运输卡车司机等工作人员均是其自己带过来的。三家砂石场所在地在308国道两旁且均为LS镇GJZ村范围内，其地理位置如图1所示。

　　根据观察者参与社会现象的角色，可将实地观察法分为参与观察法和非参与观察法。由于参与观察法具有换位思考、情感介入、发现问题、捕捉原创、得到信任等积极作用，调查者可以较好地理解当地社会的结构以及社会文化中各种因素之间的功能关系。因而，通过参与观察法，调查者更容易接近被调查者、厘清事件的因果关系、探明深层关系的。通过非参与观察法，调查者可以保持“旁观者清”的客观立场、摒除“当局者迷”的不理智行为。因而，研究者更容易保持独立判断、不受其他环境因素影响，更易于准确评价。基于LS镇微型砂石场整治事件中三个砂石场中有两个砂石场的大部分负责人（LS父子、CC、ZJ）和工作人员经常上午在图1所示茶馆喝茶，故笔者在2019年2月每天上午均在这家茶馆喝茶并观察相关事件参与者和知情者，下午有相关人员在茶馆时则继续在茶馆喝茶，当无相关人员在茶馆市时则前往三家砂石场观察，以及了解7户民居的情况；其后，截至2019年7月，每个月均有一个周末的两天在该茶馆和三家砂石场观察。

　　2019年7月，笔者对此次砂石场整治事件中的5名镇党委政府工作人员（C、Y镇长、L副镇长、2名知情办事员WZY、LH）、三个砂石场的4名负责人（LJ家砂石场1名负责人LS，合伙砂石场2名合伙人CC与ZJ、合伙人HD拒绝接受访谈，LC砂石场1名负责人LC）、8名居民（原LJ砂石场和LC砂石场场地中间的5户民居7名村民、4名被合伙砂石场和LC砂石场租用农田农地的村民、LJ新砂石场所在村的村支书、村主任和2名离该砂石场最近的2户民居的户主）、1名LJ砂石场挖掘机合伙人（YG）、2名LJ砂石场帮工（LSS、LB）、3名茶馆知情人士（茶馆老板SQ、LS的好友WY、TDH，TDH在LJ砂石场生意繁忙时，经常承运LJ砂石）进行深入访谈，为尽可能掌握整个事件的原委，先后分别对砂石场的3名负责人与3名镇政府工作人员进行了两次深入访谈。

　　LS镇砂石整治事件始于2018年12月，彼时仅存在LJ老砂石场和CC等人的合伙砂石场，事件导火索为LJ老砂石场旁边2户民居的2名户主（L大爷与H大爷）到镇政府找到Y镇长，向其反映LJ老砂石场运营时有灰尘和噪音大，致使几家老人长期休息不好，影响了身体和小孩的学习，尤其是L大爷的孙子最近一年多考试成绩很差，在班上排名已经从中等滑倒倒数几名，儿子和儿媳经常责备他和老伴没有带好孙子，迫于无奈，加之旁人煽动，所以将种种不顺归因于LJ老砂石场，因而找政府帮忙，让LJ老砂石场关闭，使其停止扰民与污染环境。其后，Y镇长安排分管环保的L副镇长负责处理此事，L副镇长则让WGY找LS到其办公室，L副镇长向LS介绍了L大爷和H大爷向其反映LJ砂石场扰民一事，并询问了LS环评是否通过，LS告诉L副镇长其环评尚未通过后，L副镇长则要求LS即日起关闭砂石场，否则只能依法办理，LS则请求把砂石场的余料加工完后再关闭砂石场，但L副镇长态度坚决，如果不立刻关闭则只能将此事移交县（2017年改为县级市，该市人仍习惯称之为县）环保局处理。

　　在2018年12月，彼时LJ老砂石场与CC等人的合伙砂石场均未通过环评属于非法生产运营，然而这两家砂石场已经分别运营了将近2年和1年，LJ砂石场非法运营近2年时间才因附近村民邻避冲突而被镇政府叫停？CC等人的合伙砂石场因未扰民而未被叫停？L副镇长约谈LS，让其关闭LJ老砂石场，是乡镇党委政府对于乡村环境治理履职尽责所驱动？还是因邻避冲突“体察”之举？抑或是另有隐情？据LS所言，其怀疑此事为CC、ZJ和HD等人恶意挑唆L大爷和H大爷等人向镇长告状，并在政府里进行了“活动”，否则，L副镇长让其关闭砂石场的态度不会这么坚决和不通人情（是指LS提出宽限其十几天把剩下的余料加工完便关闭砂石场也未被同意）。在对LS镇CY镇长和L副镇长进行深入访谈时，三人均否认了有人为了使LJ砂石场关闭在政府里“活动”。然而，在对LJ老砂石场和LC砂石场场地中间的5户民居7名村民进行访谈时，却发现LS怀疑有人恶意挑唆这一猜想并非空穴来风。诚如L大爷所言：

　　有一天，ZJ给我和老H说他去SYQ（LS镇通过县城中间的一个镇）烤了百多斤烧酒味道多不错的，叫我们两个晚上去他家里喝烧酒，那天晚上CC也来了的，我们四个喝的酒。大家边喝边扯（聊天），突然，ZJ和CC问我和老H最近是不是没有睡好，咋个精神差得很；后头，他们又问我LT（L大爷的孙子正在念初二）的成绩咋样。我一听到这个就鬼火起（很生气），我那儿媳妇打电话的时候老是吼（数落）我们，说我们在屋头没有管好LT。他们就说怪旁边那个砂石场太吵了破坏了我们的风水，弄得大家睡不好，娃儿上课也没精神，没有办法就只能找政府让LS把砂石场关了，不然长期下去就要不得，听他这么说，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那天晚上喝完酒后，他还给我们一个人提了一称（十斤）酒回去。后来我就和老黄一起去找镇长反映了，后头回想来这个事，这回我们做得实在过火了，肯定把LS得罪安逸了（L大爷）。

　　2018年12月底，在LJ老砂石场停产后不久，LC砂石场也开始非法运营，LS镇政府迫于压力，在2019年3月，L副镇长先后分别请CC、ZJ和LC请到办公室，并告之了LS镇党委政府对于LJ老砂石场、合伙砂石场和LC砂石场未履行环评手续非法经营的态度是一致的，除非这些砂石场能通过环评，否则必须严格依法关闭。缘何3个月后LS镇党委政府对于这两家砂石场的态度突然转变为与对LJ砂石场的态度保持一致？

　　追根溯源，LS镇政府在2018年12月环保约谈不公所致：通过行政约谈LS，使其迫于无奈关闭了砂石场；但是镇政府仅仅约谈了LS而未约谈CC和ZJ等人，也未责令其停产关闭；加之，就在LJ老砂石场被“责令”停产，LC在距其不远也是在7户民居旁边新建并非法运营的砂石场，也未被约谈叫停。LS镇政府此次环保约谈显失公正引起LJ老砂石场父子不满，于是，LS也向镇“维权与施压”：

　　我印象深得很，就是去年12月的一天上午，我还在L县那边拉沙子，接到了WZY的电线点的时候去趟L（副）镇长办公室，我说我还在外面拉沙子搞不赢，下午去找他得行不，WZY说L（副）镇长说不得行就今天上午你一定要过来。那天上午我把手头的活（路）放下马上就跑过去了，结果没想到他（L副镇长）说你没有搞到环评，他们几个又在告你，你还是马上停止打砂，没想到我停工几天后，旁边又开一家砂石场（据悉LC沙石场是县城的老板LC办的）。到县城公路两边那几家砂石场也没的环评咋个就可以打砂嘛，搞不懂为啥子把我的（砂石场）关了后，却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又开一家（砂石场），我又没文化的，没办法就只能把LC、CC和我的三家的砂石场的位置和占地的照片拍下来，并丈量了占地面积，整成了一个材料交给C，希望能给个说法，我提了个要求就是，用十几天时间把剩下的余料全部打完，打完之后就不干了。结果他也没同意让我把余料打完，而且还在旁边新开了一家没办手续的砂石场，你说政府得不得给我个说法嘛。没想到，镇政府后把那两家砂石场也关了，都不许干了（LS）。

　　在3月被整政府约谈叫停之后，LC砂石场仅运营了3个月，尚处于起步阶段，为建此砂石场投入的成本尚未回收，就此草草收场定然会赔了本钱，所幸在7月的时候其通过了环评，此时，LS镇仅有该砂石场通过了环评，也仅有该砂石场在运营，于是，该砂石场又开始生产，并在原场地基础上进行了拓宽，加大了砂石场规模。然而，LC砂石场能通过环评合法运营，引起了LS、CC和ZJ等人的“非议”：LC是县城来的老板，人家背后肯定有政府里的人，否则，为何LC能顺利通过环评，LJ老砂石场与合伙砂石场多次申请环评均未能获准通过，奈何LC砂石场却能在几个月里就顺利通过环评。据LS、CC、ZJ等人所言，LC砂石场所用的机器一直都没换过，并非环保型新机器，仅仅比其他两家的机器稍新一些，在LC砂石场观察发现确实并非新机器，其款式和其他两家砂石场的机器是一样的。对LC砂石场的多次观察及其负责人进行访谈的情况，在某种程度便“佐证”了LS等人的猜想。

　　这边就我一家（砂石场）在开了，他们两家被关了当然不高兴我这个外来户了噻，他们自己通不过环评，就乱说我在县里有当官的帮我通过环评手续，现在这社会做生意，那哪个又不认识几个人嘛，就算再有人帮你，起码你那些个条件肯定要得行才可以啊。你看看他们的那个机器嘛，都是买的二手旧机器，咋个可能通过环评。我这个机器就是前面停产几个月的时候生了锈，现在看起有点旧，但是，我这个是买的新机器，当然能够顺利通过环评了（LC）。

　　在2018年12月，LJ老砂石场停产后，LS父子再次申请环评依旧未能通过，无奈之下，只能另想办法让镇政府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其继续运行，LS先后采取了两个办法：一是，前文述及的拍照取证形成材料恳请在该镇工作十余年的镇给其宽限；二是，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因多年前所购买的老砂石场那块地，买卖合同上写明的是2000平方米爱游戏，但实际上只有1400余平方米，于是，LS就该事向镇政府讨个说法，但镇政府并未给其“行个方便”，反而是通过他人叫LS别把事情弄僵而撤诉。经访谈LS发现，LS所采取的两个办法仅仅是想让镇政府对其砂石场“宽容”一些，而非逼镇政府关闭其他两家砂石场，然而事与愿违，镇政府却是面对LS“咄咄逼人”的举措时，只能秉公执法。

　　我买的那块地，合同上写的是60米长、33米宽，将近2000平方米，我找了测绘的去测了一下，结果只有1400多个平方，差了我500多个平方。后来我就找了LGQ代理我这个案子，如果按照LS镇的地价26万一亩，要么你退那么多面积的钱给我，要不就把面积给我补齐噻。结果这个法院也是扯就给我拖起，要重新找测绘公司，我找这个测绘都是正规的，也有测绘证明和盖章那些，难道你重新找个测绘公司测出来就有那么多面积了啊。有个政府的人就叫我撤诉了，别把事情干的太过火（过分）了，到时候大家都收不到场，旁边还有两百多个平方都可以合在一起。我想这个事情也不能扯僵了，不然大家都不好干，这样就还差两百多个平方，我也不得闹僵，但是案子我是不得撤的，我还是讲理的。既然不让我在这边继续干了，那么我跑到ZS（图1中LJ新砂石场所在地，在LZ市L县FD镇ZS村范围内）重新干个砂石场，你LS镇这边（政府）晓得了也莫法了噻，你不可能还跑过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在“”与诉讼均未改变镇政府态度后，LS便充分发挥其常年在LS镇及附近所积累的人缘好的优势，2019年1月，LS买了一个小型车载碎砂机转场在ZS村“游击”生产砂石，其后，在LS镇政府叫停其他两家砂石场后，在ZS村支书和村主任等人的帮助下，LS找了一块远离民居的石滩荒地开办新砂石场。

　　合伙砂石场自2019年3月被LS镇政府约谈叫停后，CC、ZJ和HD三人也是申请环评未能通过，设法“游说”镇政府“网开一面”依旧未果，无奈之余只能遣散工作人员，暂停了砂石场。然而，合伙砂石场仅仅是因为镇政府约谈叫停便停产而不学LS一样转战“他乡”继续生产，经访谈CC和ZJ发现些许端倪：合伙不顺，无力续营。

　　我们三个打伙干这个砂石场差不多一年了，人家LS那个（砂石场）一年不挣个百把万至少也有好几十万嘛，我一个人前前后后加一起共投了二十多万进来，结果我一点儿钱都没有收回来。ZJ一开始就非要拉着HD干股合伙，3月份被政府关了后，HD又帮上些啥子忙嘛。他们两个倒是好哦，ZJ就最开始出了15万，HD一分钱没出，他们两个人说我要忙自己猪场和电焊的事情，砂石场的事情主要就由他们两个在管。ZJ在管账，他们两个在砂石场里干活还要算工钱，他们整到生意了还非要提成，他们倒是安逸，把那么多砂石给人家拖过去那么久了他们就收回来好多钱嘛，都是些账在那里记起，不晓得好久能收回来哦（CC）。

　　最开始干这个砂石场就是CC找到我商量干的，看到LS干砂石场多挣钱的，当时想到HD的媳妇在镇政府里面，他们两个认识的人也多，所以我就跟CC说叫HD一起合伙，他是同意了的，只是HD占两成干股，这个让CC一直不大高兴。都没干过砂石场的，哪个晓得这么难哦，好不容易（把砂石）卖出去了，钱又不好收回来，结果越拖越久垫资就要越来越多了，CC就怪我们两个只晓得卖出去不把钱收回来，收回来的少部分钱都投到进料和开工钱去了，我自己也投那么多钱进去还不是没有收回来啊，也不想再投钱了，那就没办法了噻，只能这样了（ZJ）爱游戏。

　　镇政府乡村环境治理责任意识与行为较为被动、治理能力有待提升。通过探究LS镇此次微型砂石场整治事件的起因，便能窥见该镇政府在乡村环境治理的理念意识与能力状况，在中央环保督察多年的背景下，LS老砂石场自2017年至2018年12月“无证运营”近两年，却未被约谈叫停，在附近村民“”后，LS老砂石场因邻避冲突而被叫停，这确实是镇政府“体察”之举？显然不是！难道LC砂石场在这几户民居旁开办起来就不扰民？据此，难免会让利益相关者认为该事件起因另有隐情。即便是镇政府约谈叫停LJ老砂石场是属于履职尽责的行为，此时履职已经明显过于被动，那么缘何选择性履职，而非同时约谈叫停合伙砂石场？值此情形，即便是LS等人认为该事件是因他人恶意挑唆L大爷和H大爷找镇长才单独约谈叫停LJ老砂石场也是情理之中。再者，镇政府单独约谈叫停LJ老砂石场后，缘何在LS向镇“”和提起行政诉讼之后，才约谈叫停其他两家砂石场，这是否可理解为镇政府在此“骑虎难下”的情形中，才秉公执法。此外，镇政府的官员在约谈沙石场负责人时“官本位”现象较为突出。为此，乡镇政府所采用的环保约谈进行乡村环境治理的意识理念与责任素养有待更新与加强。

　　乡镇政府跨界环境协作治理机制不畅、空间治理精细化不足。LJ老砂石场被叫停后，LS便开始“游击”生产砂石，在其他两家砂石场也被叫停后，LS在得知镇政府“秉公执法”的坚决态度后，迅疾跨界在“他乡”附近重新办了一个新砂石场。LS以“原班人马”能在“他乡”获得村干部支持，顺利地在ZS村重新选址将新砂石场办起来，而未被新砂石场所在地政府约谈叫停，也未被当地村民揭发。当地政府是因无从得知LJ新砂石场在其境内非法生产砂石而未约谈之，还是因没有利益相关者揭发而无需约谈之，抑或另有他因？此外，LS镇政府对于LS在ZS重新生产砂石场是采取“自扫门前雪，不便去管他人瓦上霜”的乡村环境治理意识？或是尽管两地毗邻但政府管辖范围已经跨地市，而小微砂石场大多建在乡村，尤其是对于跨界环境问题，接壤地政府跨界环境协作治理机制不畅则凸显出来，同时也暴露出乡镇政府乡村空间治理精细化不足的问题，应加强监督，约束乡镇公务人员及其家属的经济活动空间，避免“入干股”等乡村微，而村支书身份特殊，其言行既关乎党在村民中的形象，也是乡村自治的主导力量。

　　乡镇政府环保约谈、县级及以上环保部门环评审批与环境监管公信力欠佳。LJ老砂石场被约谈叫停之后，为何LC砂石场和合伙砂石场能继续运营而未被约谈叫停，这两家砂石场却在LS“维权”之后被约谈叫停？LS镇政府的对于两家砂石场先后的不作为与作为的反差，难免会让利益相关者猜疑，LS镇政府先后约谈三家砂石场负责人执法不公的消息便在场镇的茶馆不胫而走。此外，缘何三家砂石场均申请环评，其他两家砂石场多次申请环评依旧无果，而LC砂石场却能较为顺利通过，这也难免让利益相关者遐想：“虽然他的机器和我们的都差不多，但是人家在县城里有人，当然能通过环评了。”这无疑会影响县级政府环保部门环评审批与环境监管公信力，尽管环保督察力度逐渐加码，但是乡镇政府环境治理缺乏有效的监督约束，为此，应实现乡镇政府环保约谈与县级以上政府环保督察有效衔接，提升地方政府环境执法公信力。

　　基于LS镇政府在整治微型砂石场事件中的作为状况，显见镇政府乡村环境治理意识行为较为被动，其乡村环境治理能力可见一斑。三家砂石场被约谈叫停后之所以最终呈现通过环评合法续营、跨界游击转场生产、迫于无奈停止生产三种迥异状态，均为负责人基于自身资源与处境而做出的理性抉择：LC依托其社会资本优势，通过环评而得以合法运营；LS依托当地社交网络与地理空间优势，跨界在他乡邻村建场生产；CC等人因合伙心生罅隙与资金断链，停止生产。此外，乡村砂石场的本地负责人多为乡能，然而，其认为“自家砂石场和那些通过环评的砂石场都是使用同样的机器设备，打砂方法也是一样的，他们就只是有办法整了个环评而已，自己的砂石场既无废气污染，也无废物排放，为何就不能打砂了嘛”，足见其乡村环保法治与自治意识有所偏颇，加之其德才不足而难以成为乡贤。